作者：张铭  来源：保守主义评论 

按：本文摘录自张铭《政治价值体系建构：理论、历史与方法》，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第100-1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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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自然界与人类社会中存在着大量的简单线性系统，这些人们可以加以精确预测与控制的系统与复杂大系统不一样，它们所具有的最大特征是：都有一个非常清晰明确的外在服务目标，甚至它本身就是为达成这一目标而设计的；达成这一预定外在目标成为其全部价值所在，因此它内在的组织原则是追求效率而不是追求追踪变化、作出不断适调反应的能力。不难看出，这类系统最大的缺点是对外界变化的自适应能力有限，它们能适应的环境变化都是事先设想与规划好的，一旦这种环境变化超越了原先的设想与规划，系统便不仅无法完成原定目标，而且还会因失去自身的稳定而走向崩溃。

而对复杂大系统来说，它主要追求的对象不再是达成某种外在目标的效率，而是自身在多变与不测挑战情况下的存在与维持，并由此把提升自身在各种环境挑战下的生存能力作为最大的组织原则。这种系统最为关心的不再是去预先设想可能会遭遇到的环境，并由此设计好系统的应对策略。它最为关心的是如何增强系统应对种种不测挑战的自适应能力与灵活应变能力，以便让自身可以在多变的、无法精确预测的内外环境挑战下维持系统内在的稳定与秩序，避免因无力应战而招致系统的失序与崩塌。

为了达成培养自适应能力与灵活应变能力这一新目标，复杂大系统沿着两个方向不断发展自己。一个方向是，不断增进与容纳内在的多样性与复杂性，使自身在面对未来种种不测挑战时，可以有最大限度的可资调动的储备资源。另一个方向是，为这些复杂与多元的要素提供一个相互间能够有序互动、协商、妥协与共处的多中心磨合平台，通过规定基本互动程序来使因互动而产生的各种可能试错方案获得自己的表现机会，并让种种试错可能招到的失误范围与程度受到有效的控制。

复杂大系统发展自身的这两个方向，存在着一种互为因果、互相支撑的关系，但相比较而言，这后一个发展方向对于复杂大系统提升自己的自适应能力来说，显得更为重要。因为如果缺乏这样一个多中心的交流平台，没有一种规定平面互动规范的程序，不同要素间的互动就完全有可能无法“和平共处”，互动的过程就有可能向“零和博弈”模式倾斜，复杂系统就有可能向简单系统蜕变。在这种情况下，系统不仅不可能增加自己的多元储备，甚至完全有可能从根本上失去自身的复杂性，失去自身应对多变环境的自适应能力。正因为如此，复杂大系统实际上都把建立这种多中心磨合平台与确立多元要素间的互动规范程序视为自己的主要任务。在这个意义上，它完全不接受简单线性系统中通行的原则，并把设计未来、统一步调、整齐划一、追求效率看成是一种有碍于自适应能力提升的致命东西。在某种程度上，复杂大系统实际上代表着一种由长期演化而筛选出来的“生存大智慧”。这种大智慧远不是以追求效率为目标的、人们可以操控的、线性系统所具有的“小智慧”可以企及的。